柒

“你長得很像你母親。”多年以來，這都是李寧最引以自傲的一句稱讚。但此時此刻，當它出現在宋國皇帝口中時，震驚卻使她失去了平素的穩重，心中的不敢置信瞬間如驚濤般席卷。

如果這話出自他人之口李寧一個字都不會信，因為她親眼目睹父母的恩愛長大，絕不敢相信阿娘會對另一個男子動情。

可偏偏告訴她這些的是眼前這個人。

她暗自苦笑，天下之主會拿自己的私事開玩笑嗎？

“朕操練兵馬，整軍興師，縱橫沙場二十餘年，為的不過是還天下一個太平盛世。到而今，朕離這一理想愈來愈近。

可無論怎樣的功業，都彌補不了朕錯失娥皇的遺憾。”

不知何時，皇帝眸光中的意氣風發已全然消失，止餘蕭索，但遞來的視線仍帶著濃切暖意。

“你可以把朕當做你的伯父。現在你既到了大宋，朕一定會好好照顧你。

朕想，這樣做，娥皇她也會安心。”

李寧恍惚覺得，提起阿娘時，眼前人不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，僅僅止是一個思念愛人的平凡男子罷了，眉宇流露出濃的化不開的惋惜與悵悔。

她忍不住疑惑，“陛下，能否告知臣女，您與……母親是何時相識的？”

“後漢顯德六年。”

那便是阿娘及笄的那年了。

李寧沈默了，原來在她還未來到這個世間之前，在父親還沒有對阿娘一見鐘情之前，阿娘曾遇見過，在她生命中註定成為敵人的這個人，甚至與他相許定情。

她突然發現，自己並沒有曾經所想的那般了解阿娘。

不知是何種原因拆散了他們。但李寧想，或許是門第之見，當時自己的父親是唐國的六皇子，擁有天潢貴胄的傲然出身，可宋國皇帝僅僅止是一個身無分文的庶民。孰輕孰重，顯然是一個無需費力衡量的問題。

“有件事橫亙在朕心上很多年了，朕想問問你。”

天子的玄色衣袂在湖風中颯颯而立。“娥皇走時”，皇帝閉了閉目，又睜開

“她……痛不痛苦？又或者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……”

李寧想起阿娘生前的笑容，喉中有些許苦澀，“她走得很安詳，並無苦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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